刘赫眼见众人都退出去了,却也没有说话,而是再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呼出一口气。
“呼……好茶,当真好茶啊……”
王允心头正是疑惑,陛下既然单独留下了他,为何又不说话?
可随即,他就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老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刘赫闻言,冷冷一笑,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和蔼仁德的模样,目光好似尖刀一般,看得王允心头一紧。
“爱卿可听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句话,语气极为阴冷,让王允不由得浑身一个战栗。
“老臣……老臣……”
“哼……”一声冷哼,让王允如堕冰窟。
“方才在众人面前,朕给你留了脸面,你莫非真以为这滔天大罪,就可以用区区几分田产便蒙混过关了?”
王允恐惧非常,连连磕头,没几下便在地板上磕出了血迹。
“老臣……老臣确有为刘泰皇子争储之心,却……却并未有任何僭越之举,还请陛下明察。”
王允很清楚,谋害皇子,而且还是嫡长子,这罪名,如果真要深究起来,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陛下既然顾念老臣情分,想来也是因为不曾得到证据,飞鹰卫探查消息之能,诚然天下一绝,可此事办得毫无破绽,不留痕迹,只要陛下没有证据,我抵死不认,再主动辞官归隐,加上方才献上的田产,想来足以免去罪责了。”
王允想好了应对之法,便打定主意,要跟刘赫抵赖到底了。
刘赫眉毛一动,对此并不意外。
“哦,是么?那正儿是如何能够这般及时得知苗家几人被人刁难的消息?”
王允闻言,心头一颤,却依旧咬紧牙关说道:“这……老臣不知……”
“哦,不知?好,那朕再问件别的事。”
王允俯首:“老臣恭聆圣训。”
刘赫身子稍稍前倾,目光紧紧盯着王允,王允即便没有抬头对视,却也感觉如芒在背一般。
“那个匪号牛爷的无赖,朕派人详查了一番。此人虽然名声不佳,向来多有劣迹,平日里也曾欺行霸市,横行乡里,却并不是那等胆大包天之徒,从未做过伤人害命之举,更不敢明目张胆与朝廷作对。”
说到这里,他双眼一眯,看着王允的身子微微一抖。
“苗家虽然只是白身,却在不久前刚受到朕的封赏,且世人皆知,他们与当今大皇子相交匪浅,试问,如牛爷这等乡野间的无胆匪类,如何能有胆量,这般明目张胆敲诈刁难苗家?纵然让他一时得手,事后必定面对正儿报复。即便正儿不知此事,地方官吏也绝不会容忍一个刚刚受到封赏的功臣,遭受如此羞辱。那牛爷区区匹夫,对那些升斗百姓,尚且不敢过度欺凌,何况是对苗家?”
“这便让朕好奇了,究竟是何缘故,让此人一夜之间,变得这般大胆?抑或是……究竟何人在其背后撺掇怂恿?乃至威逼利诱?”
说到这里时,刘赫的目光之中,已经是杀机闪烁。
王允是何等人物,即便没有看到刘赫的面容和眼神,却也感受到了这份杀气。
虽然王允本也没指望这件事能够瞒得过飞鹰卫的耳目,但也万万没想到,他们查探的速度居然会如此之快。
但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这等大罪,王允是断然不能承认的。
收买匪徒,意图劫杀朝廷功臣,并借机谋害大皇子,这两条罪名,够让太原王氏彻底灭亡了。
“此事……此事确实有几分蹊跷,当责令洛阳令,尽速查清才是。”
刘赫努了努嘴,也料到了他会如此回复。
“如今牛爷等人都被正儿所杀,正所谓死无对证,教洛阳令从何查起?”
随即,他话锋一转,再次说道:“看来太师是真的不准备向朕坦白了?”
王允心头如同打鼓一般,剧烈颤动。
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出,陛下似乎对他还有几分宽容之心,或许自己坦白之后,并不会有过重的惩罚。
但是这件事罪名太大,王允不敢冒此风险,一旦行差踏错,便是灭顶之灾。
“只要老夫咬紧牙关,陛下没有证据,也对我无可奈何。只要保住家族不衰,老夫不死,那无论失去多少,老夫迟早都能夺回来。”
见王允低头不语,刘赫神色之中,透出一股失望。
他轻叹一声:“唉,朕实在不愿与自家亲人,做到如此决裂之地步啊,太师何苦如此相逼呢?”
王允心头一震,一时间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然而,不等他多想,刘赫便挥了挥手:“龚三儿,叫人进来吧。”
龚三儿当即领命,趋步来到大堂门口,高声呼喝:“传小安子觐见!”
门外的诸多大臣,家主,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王允却是心中大骇。
小安子是谁,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位大皇子宫中的贴身宦官,早在当年刚刚净身入宫后的不久,就被他收买,暗中调教多年,并且耗费无数精力,送他入刘正宫中服侍,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陛下察觉了。
想到这里,王允额头汗如雨下。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平日里从不与小安子接触,平日里有需要传递的消息,都是由宫中其他太监,以闲聊的方式,用特定暗语告知,旁人即便是听见了,也绝不会有半点怀疑,而且,自己养了他这么多年,只是这次向刘正传递苗家等人消息时才用了一次,往年从未与他联系过。
无论陛下如何英明睿智,纵是能猜到刘正身边有暗探,也决计不可能查到小安子,更不可能查到自己头上啊。
就在王允惊疑不定之际,小安子小跑着来到刘赫面前十五步外,直接跪倒,整个人行五体投地之礼。
“奴婢拜见陛下。”
刘赫没有答话,反而是龚三儿说道:“小安子,如今太师心中有诸多疑惑,陛下有旨,叫你为他开解一二。”
“奴婢遵旨。”
小安子朝刘赫叩首之后,便转身看向王允。
“奴婢拜谢太师多年来栽培之恩。”
王允心中虽然震怖,表面上却是一脸莫名和惊讶:“你怎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老夫根本不认识你,何曾有过什么栽培?休要在此污蔑老夫。”
小安子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低头说道:“太师贵人多忘事。奴婢十岁净身,初入宫时,便承蒙太师提携,否则,小人只怕早已沦丧在这宫墙内的明争暗斗之中。甚至奴婢得以侍奉大殿下,也全赖太师栽培,太师对小人,可谓有再造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王允的脸色早已阴沉到了极点,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大胆的奴才,无耻的阉人,你受何人指使,竟敢污蔑老夫?”
他转身看向刘赫:“陛下,此燎构陷当朝重臣,妄图祸乱朝纲,定是暗中与贼酋孙策有所勾结,老臣恳请陛下,速速将其拿下,严刑拷打。”
他说这话的间隙,眼角偷偷朝着小安子使眼色,眼神之中,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小安子却是熟视无睹:“陛下,奴婢并非孙贼所派,而确然是太师自幼调教,命我随侍在大皇子身侧,暗中监视。此番大皇子深夜出宫杀人,便是太师命令于我,教奴婢假装不慎透露出苗家几人被刁难之事,从而使殿下作出违背忠孝大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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