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谢擎辉急忙眨了眨眼睛,在脸上尽量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孩儿这便连夜收拾行装,明日一早离开金陵。只是……只是赵王提出的这门亲事……”谢封轩当即喝道:“我早已说过,此事休要再提!”说罢,他又冷哼一声,用目光直视这个自己唯一的儿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明日一早?晚了。”
话音落处,谢擎辉已是彻底愣在当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尊泥铸雕像,但眼中的泪水却再也藏不住了,终于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一时之间,厅堂外风雪不停,父子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谁也不再多说一句。过了半响,谢擎辉猛一顿足,转身便向厅堂外走去。待到他踏入风雪交加的夜色当中个,又忍不住回过身来,径直跪倒在雪地里,向厅堂中的父亲遥遥磕了三个响头。眼见父亲并未说话,谢擎辉当即一抹眼泪,转身没入黑夜深处。
一旁埋头痛哭的谢贻香哪有心思去听他们父子两人这一番对话?此时眼见二哥说走就走,一股没来由的惊惶顿时从心底浮现,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急忙飞身追到厅堂门口,却见厅堂外的院落里只剩漫天飞雪,灯火光映照之处,哪里还有二哥的身影?她急忙回头望向在主人席位上就坐的父亲,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惊恐,谢封轩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记得你上一次在家里过年,还只有十四岁年纪,想不到今年你难得回来一次,这顿年夜饭却被为父弄成这般收场,的确有些对不住你。只可惜为父也是别无它法,若是所料不差,皇帝是不会容我平平安安地吃完这顿年夜饭。”
听到这话,谢贻香本已止住的泪水又重新涌现出来。逢此除夕佳节,在这顿一家团聚的年夜饭上,父亲不但替自己解除了与师兄之间的婚约,还将二哥当场赶走,可见形势之凶险,已经是近在咫尺、迫在眉睫。谢贻香虽然至今不敢相信皇帝当真会对父亲下手,但是事到如今,也已由不得她不信了。
当下谢贻香快步冲到父亲身旁,语无伦次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大祸临头,那我们还不赶紧逃走?一旦离开这座金陵城,天下之大,难道还容不得我父女二人?若是你一定要替自己讨个说法,那我这便连夜闯进皇宫,找皇帝当面评论,看看我谢家一门是哪里对不起他,也让世人看清他这张忘恩负义的嘴脸!是了……是了!还有大姐!我这便去皇长子那里找大姐商量,让皇长子替你出面,打消皇帝的害人念头!”
谢封轩缓缓摇头,笑道:“我何必要逃?纵然能逃,又能逃去哪里?而你大姐如今贵为皇长子的王妃,将来极有可能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旦她生出皇子,今后的皇位也会有……也会有我谢家的一半血脉,又何必为了我这条老命拉她下水?”说着,他又替自己斟满酒杯,笑道:“好了,今夜毕竟是除夕佳节,你便好好陪父亲喝上几杯酒。说什么大祸临头,要知世间本无祸事,所谓的祸事,不过是每个人的命罢了。而这便是我谢封轩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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