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点,谢贻香便只是淡淡地一笑,既不矢口否认,也不徒做辩解。那金捕头见她不理会自己,当即更加放肆,居然双手叉腰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来,面对老叶那几个捕快放声喝骂起来,满嘴都是什么“自寻死路”、“不知好歹”等的词语。而他这番举动看似在责备自己下属,其实却是指桑骂槐、杀鸡儆猴,故意要说给谢贻香听,从而在她面前扬威。
待到骂得差不多了,那金捕头便抬高声音,说道:“眼下的这一座姚家古宅,也不知何年何月便已荒弃在此,更没听说过有什么主人。既然已是上百年的荒宅,还时不时地传出些流言蜚语,闹得我赤龙镇上下人心不宁,也不知在暗地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而我等身为镇上衙门的公差,自当镇守一方安宁,岂容这等藏污纳垢之地,惊扰我镇上的百姓?也罢,既然今夜被我金某人撞见,倒不如索性做件善事……来人啊,这便准备好引火的木材,将这座宅子一把火给我烧个干净。”
金捕头话音落处,那捕头老叶率先应答一声,立马举着手里火把大步踏上,继而抬手一挥,便要招呼众人一起动手将古宅里的那幢阁楼给点燃。
谢贻香看到这里,心中已然是再明白不过了。眼下这座姚家古宅,本是自己昨日在梦中的所见之地,为了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她这才前往赤龙镇衙门,让这金捕头派出叶陈两名捕快,带着自己一路寻来此地。眼下那个捕快老陈还被黑袍怪客封住了穴道,兀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所以也不知他的深浅;但眼前这个老叶却已是昭然若揭,分明便是这金捕头所安插的眼线,叫他一路上在旁监视自己。虽然不知他们的这般安排究竟有何目的,但**不离十是不愿自己从这座姚家古宅中发现什么秘密。
以此推断,之前在阁楼二层的屋子里,那老叶的晕倒自然是在演戏,待到谢贻香追出阁楼之际,他便趁机悄然溜走,这才回镇上衙门找来了金捕头这一行人。至于此刻金捕头的装腔作势,说什么为了守护镇上百姓,要将这姚家古宅中的那幢阁楼烧掉,分明是和老叶以及那黑袍怪客一般的用意,是打算将这幢古宅“藏尸楼”里面隐藏的秘密给永久掩盖起来。
然而除了房间夹层里的那十一具尸骨,这座荒弃的姚家古宅当中到底还暗藏着怎样的秘密?谢贻香心念转动间,那老叶已带领着几名捕快举火上前,而坐在阁楼前面台阶上的曲宝书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大笑之中也并不站起身来,只是轻轻将手中那柄半开半合的折扇一抖,发出“唰”的一声轻响,扇面便已尽数弹开——谢贻香眼力极好,刹那之间依然看得清楚,但见曲宝书的折扇之上,乃是以浓墨画着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怪异之物,兀自张牙舞爪,令人莫名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而伴随着曲宝书将折扇张开的同时,以老叶为首的几名捕快手中火把同时一暗,居然莫名其妙地熄灭了;与此同时,几名捕快的身形也随之有些晃动,踉踉跄跄地退开好几步。
那几名捕快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不明所以,只得小心翼翼地退开几步,死死盯向阁楼前这个诡异的儒生。那金捕头倒是见过些世面,略一沉吟,当即踏上前来,向曲宝书拱手说道:“在下之所以要令人将这幢阁楼烧毁,乃是为了护得一方百姓的平安。敢问尊驾是何方高人?为何要阻拦衙门办事?”
只见那曲宝书漫不经心地将手中折扇一晃,又恢复了之前那半开半合的模样,嘴里则悠悠说道:“穷酸这一生皓首穷经、学贯古今,扬帆所到之处,寄意萍踪已有数十载光阴,所以这天底下还真没什么是穷酸没见识过的。嘿嘿,不过这当中倒也有个例外,那便是我虽然识得这天底下所有的人、事、物,却偏偏不识得什么衙门,否则也不会一再名落孙山、不举至今了。”说着,他语气一转,淡淡地说道:“尔等且听我一句劝,穷酸的脾气虽然古怪了一些,但事先好歹还会给诸位打个招呼,顺便提个醒。若是你们要一意孤行,惹恼了我身边这个矮胖子,他可不会同你们多说一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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