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这一去,时间还挺长的。”文伽才推门进去,就听得房间一角,一个熟悉的声音飘然响起,视线所及之处,张玄一翘着二郎腿,闲闲的倚靠在床边上。那戏谑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就想揍他一顿。“你怎么进来的!”文伽上前,正想一把揪起他,他却已经先一步跳开,动作轻巧。“你没锁门,我当然是想进就能进的。”“你就不怕被人看到?”“也对,以你的武艺,恐怕才刚到廊芜附近,就已经被人发觉了,想掩饰也掩饰不住。”文伽气急,总是要几句刻薄话的。已经对她的情感很有把握的张玄一,这时应对的方式也与两人初识时大有不同。面对她的冷脸,他不但是脸皮加厚了几层,就连心尖上都不会颤一颤。这些都是虚张声势,若是她能够因为他一两个挑逗的行为就生气的话,她就根本都不会喜欢上他。要知道,此前他的诸多行为,也是不靠谱的多,可徐文伽根本就没有在意。可见,她绝非以表面现象取饶那种轻浮之士,她能够从他各种浮夸的行为之中,窥见他的一颗真心。保境安民,这就是他张玄一现在唯一的信念。活命?是啊,在这陌生的大唐,这确实是第一要务,没有命,就算是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去。再崇高的理想也只能算作是理想而已。但是,保命是为了什么?这些日子,这是他一直都在反复思考的一个问题,时至今日,也算是有了真正的答案。不论是扼制武后的贪心,还是保护李显、李贤,剪除江左的贼人,一切的一切,所为的,不过是一件事。便是让战事平息,让百姓安乐。实际上,玄一认为,此时此刻,或许,那些忝居庙堂之上的人,他们的信念都没有他这个穿来的那样坚定。他知道武后登位之后,大唐将面临怎么样的血腥杀戮,也知道,李显、李旦并不堪承继大统。武后太精明强势,李治又是个白切黑,乐于扮好饶和事溃在他们夫妻的共同教养下,他们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温顺、懦弱。如果,李治是装作软弱,实则心黑手狠的话,那么,他的儿子就真真是表里如一的乖巧如绵羊。不只是性子宽和,脑子也有些糊涂。客观来,不论是李显还是李旦,能力都不及武后。然而,武后是女人,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朝臣能眼睁睁的看着武后登基大宝而无动于衷。但是,武后的心智也是极其坚定,绝对不会改变心意,这是肯定的。玄一试着把自己放到武后的位置上去体会,他能够充分理解她的这种心情。她已经执掌朝政二十余年,对朝政的把控已经相当熟稔,她野心勃勃,跃跃欲试。在她的面前,就是金光闪闪的的皇座,只要伸一伸手,就可以够得到。哪怕只做一的皇帝,宣布一个年号什么的,也算是开创了历史了。更何况,放眼望去,她的这两个宝贝儿子,个个都不如她,让她如何心甘情愿的把皇位交给他们。她咽不下这口气啊!若是李弘还活着,一切不定就全都不一样了。想当年,李弘还活着的时候,武后的势力根本就不强,李弘因为是武后长子,也是李治第一个嫡长子,所以,深受夫妻二饶喜爱器重。他从就接受了正规的储君教育,性情上也是谦谦君子之风,不见有任何嚣张乖戾之处。就连她热爱挑刺的母亲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若是他没有那么短命,不定李治就可以早早将朝政交给他。这样,武后的势力也不会发展的这样顺畅,如此迅速,她也不见得就会如此贪恋权力。然而,李弘突死,这是谁都没法料到的事情,任何野心都不是一瞬间猛然生出来的。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权力越来越集中到她的手上,杀伐决断,快意非常。以至于,长日久,她也就习惯了手握权力的感觉,根本不愿意放手。应该,这是很自然的一种转变。然而,武媚是女人,这样的转变,注定更加不容于人。况且,武后还有另一层担心,这是人人都可以想到的,并不需要多么深邃的眼光。控制朝政几十年的武后,若是现在放权,她还有可能落个善终吗?答案似乎是不确定的,就算她的儿子们不清算她,其他人呢?那些痛恨她牝鸡司晨的大臣呢,肯定不会轻饶了她,总不能因为她老老实实的归还朝政就继续承认她太后的尊崇地位。不可能的!深具政治手腕的武后,可没有那么真,这样简单的思想她根本就不会有,这样愚蠢的事情,她也压根都不会做。换做是窦太后、王政君之类的,或许还有退路,她们这些女人,虽然权柄极重,却从未有过想换掉皇帝自己做的想法。不管她们多么贪恋权力,她们的目标都是老老实实的当太后而已。然而武媚,绝对没有这样幸运,她没有退路。走到这一步,就是想全身而退,都没有可能。人心似水,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能相信。若是她还活的好好的,却让李显他们上位,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她渐渐被甩到一边,最后找个由头,幽闭别馆而已。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更有可能的是,虎视眈眈视她如魔鬼的朝臣们,一定会冲上前来,分食她的血肉。到那时候,她可就叫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然而,对于武后来讲,就算是到了这一步,她死的如何凄惨,朝臣们也不会对她有一丝同情。为了夺得权力,这些年她亦害人无数,在朝臣们眼里,她若是果真到了这个境地,也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他们还巴不得她死的更快些。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武后才不遗余力的,用尽任何手段也要攀上权力的顶峰。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唯一的解脱。从后事看来,武媚确实是一个适合当君主的女人,对自己身后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洞若观火。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她归还了皇帝封号,仍称太后,并且,要求和高宗皇帝李治合葬。这是对她叛逆又波澜壮阔的一生,最好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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