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边关。
清早起来,夏侯琢溜溜达达的出了自己的住所,每天早晨都要去大营里例行巡视,这已经成为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前阵子原来的边关从三品将军刘博远病故,军中一时之间没了主将。
刘将军在边关二十几年,深得士兵们爱戴,能在如此朝局下把士兵们养活下来都是难事,刘将军功不可没。
尤其是从大概十一二年前开始,朝廷就已经没有给边军的拨款了,就算有,也指不定落在谁手里。
刘崇信作乱最狠的时候,别说边军的军费军粮克扣,什么钱他不敢占为己有?
而且这种克扣,并不是刘崇信一人所为。
刘崇信就是那些贪官污吏的老祖宗,打个比方,给边关的军费每年如果有一百万两,五十万两会落在刘崇信手里。
二十万两落在下一层官员的手里,十万两再下一层,五万两再再下一层,以此类推,到了最下边一层手里可能分文不剩,他们拿什么发?
层层剥削,等到了边关就剩下一纸空文,军费不见一两,军粮不见一粒。
刘将军每年都不得不跑到冀州一趟,求爷爷似的去求曾凌,好在曾凌还知道边关紧要,朝廷的拨款下不来,粮食上他还供应着。
这些边关的士兵们,能坚持下来,靠的都是一腔热血,满心忠义。
刘将军还带着士兵们尽量自己种一些粮食,虽然气候环境苦寒,产量极低,但有一点算一点,总归比没有强。
刘将军病故之后,全军戴孝,可是因为实在穷,买不来那么多白布,没办法做那么多白衣,就只好每个士兵胳膊上缠一条。
军需的人也难受,想把刘将军的葬礼办的好一些,然而捉襟见肘,就没什么能办的。
刘将军死之前哭了很久,恨自己无能。
刘将军死之后所有人都哭了很久,恨自己无能。
刘将军病故之后,边军发文到冀州,曾凌那时候正兵败回来,忙着和羽亲王勾心斗角,哪有心思管边军的事。
发文到幽州,罗耿派人送来一些抚恤,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安排。
最终将士们商量了一下,朝廷不管地方也不管,只能靠自己,于是决定大家推举一人出来,接任将军之职。
夏侯琢当时没参加,他说自己不管是资历威望还是功劳战绩,都不能和军中诸位将军们相比。
可是连他都没想到,他没到场,选出来的人就是他。
夏侯琢的人缘好,好在仗义,好在勇敢,好在一往无前,好在把每个边军当兄弟。
资历不如他的人,服他。
资历比他老的人,也服他。
数十个五品以上的将军们在大营里,每个人都把自己要选的人写在纸条上,为了避免尴尬,大家都不留自己姓名。
结果纸条打开,写的全都是夏侯琢。
夏侯琢不敢接受,第一次如此惶恐不安,可是数十位五品以上的将军站在他门外,肃然列队。
他们朝着夏侯琢的屋子里整齐的行了一个边军军礼,整齐高呼了一声......拜见将军!
从这一天开始,夏侯琢就成了大楚立国以来,数百年间,第一个没有朝廷册封的边军将军。
他不是朝廷封的,他是继承来的。
每天早晨,夏侯琢都会到大营里,和士兵们一起操练,士兵们吃什么他吃什么,士兵们住什么他住什么。
为了帮士兵们搞到冬衣,他像是土匪一样去打劫土匪,带着亲兵营在关内关外和土匪马贼们交战。
有一两银子,也要花在边军士兵们身上。
半年多来,士兵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主将名字叫夏侯琢,战场上,那是他们冲锋在前的兄弟,生活里,那是为他们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但夏侯琢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路时候还如在书院里一样,痞帅痞帅的。
嘴里叼着个烟斗,溜溜达达进了军营,看到不远处有个士兵在撒尿,他过去瞄一眼,然后撇着嘴走了。
“兄嘚,你没我大。”
那士兵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笑着行军礼,喊一声将军。
到了校场上,夏侯琢跟着士兵们一起跑圈操练,一起训练队列阵型。
和士兵们摔跤,输了的多跑两圈,他若是输了就耍赖,坐地上不起来,假装哭,闹够了之后就去跑两圈。
他让士兵们知道了也记住了,兄弟情分是情分,军纪将令是另外一回事。
战鼓声响起,士兵们开始随着鼓声变化阵型,这些阵法,有一部分是夏侯琢自己想出来的,一部分是他改进的。
就在看着士兵们变幻阵法的时候,有当值的士兵跑过来,说是大营外有人找,一个年轻男人,自称李叱。
夏侯琢脸色明显变了变,然后嗷呜的叫了一声,撒着丫子往外边跑。
士兵们看着将军这个样子,一个个都有些懵,此时此刻的将军像个孩子。
一口气跑到大营外,夏侯琢一眼就看到李叱站在门口,没有看向大营这边,而我看着营外远处的峰峦。
夏侯琢悄默声的过去,轻手轻脚的走到李叱伸手,抬起手,抡圆了,朝着李叱的后脑就扇了下去。
手掌到了李叱脑袋上却停下来,然后轻轻落在李叱头上,下一息,把李叱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给点面子好不好。”
李叱被揉的脑袋来回动,无奈的说道:“我现在已经到了该泡妞儿的年纪,形象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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