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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倒挂着的敌人还剩一只眼,瞳孔微微发蓝,周围悬挂的巨大露珠仿佛蜘蛛八颗反光的黑色眼睛。
这副骇人的光景在“火蠊”眼中竟有几分熟悉。
当“灰衣天使”向那座阴森的丝之王座祈求时,当丝之王座接受祭品,回应请求时,突然降临的黑暗中也睁开了这样八只巨大的单眼。
下一秒钟,也许是两秒钟后,他和十来名信者的身体就开始产生异变,下巴龟裂,六只蜘蛛的长脚从中溢出。
惨叫声从身边陆续传来,身边更多的人在仪式中遭受反噬,像被扯断了手脚的节肢动物般凄惨地爬着。
而那把空空如也的王座,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凝望着。
下一秒,悬挂草叶上的身影就对着一旁大笑的植物嫩芽“吐”出了丝线。
瑞文不打算在这种令人作呕的环境下和对方多废话。事实上,自己对自己降落的这个地方也相当陌生。这应该是爱丽丝遗体的另一边,一条绿色的小河在她遗体头部的方向流淌着。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生气,沿岸有几座黑暗的小铺子,河上漂着一只用编针做桨的小船,在自己的视线中相当扭曲。那座远处的山在这里显现出了更加清晰的轮廓,显然是一座可以攀登的实体。
只是,现在整片地方都被绿色和扭曲污染。
“羽毛!羽毛!”有个声音和在笑声里,于草叶间尖锐地回荡,听起来就像只绵羊,或者一个坏掉的收音机。
瑞文在放声大笑的草叶中穿梭,用右手手背抹去左眼的血污,撑开被黏住的眼皮,降落在河心的小船上,险些失去重心,那些植物的声音吵得自己脑壳疼。
自己将来一定要找宝琪女士问问看,有没有从脑子里驱除“永恒的永恒”污染的办法。
“羽毛!”尖锐的声音再次从一家黑色的小店里冒出来。
“你看我像鸟吗?”瑞文没好气地朝屋内回了一句。
“像!你都长羽毛了!”屋内的黑影以更加高亢的声音回嘴道。
瑞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发现上面已经爬满了细密的黑色羽毛,有长有短,就像老大脖子上残缺不齐的黑色冠翎。
“......呱!”他认命地学了声鸟叫,然后边听见了利器破空的声音,伸手从容地朝店铺两三米高的屋顶上甩出两条丝线,准备转移阵地。
“火蠊”的节肢不偏不倚地朝着自己的落点斩去,瑞文咋舌,稍稍偏移了一下重心,那条节肢的尖端刚一碰到丝线,立刻一分为二。
刚才,自己把“无形之锋”并着“扰乱之丝”一起甩了出去,给“火蠊”设了个陷阱。在这里,自己使用异咒毫无限制,也丝毫不用担心浪费。
瑞文在黑亮的屋顶上单膝落地,立刻抽回丝线,准备下一次转移。他不打算马上解决对方,因为在梦者之屋死亡意味着意识被弹回现实,那一切就没意义了。
他只能拖时间。
“羽毛!羽毛!”下面的黑影还在喊。
它再这么喊下去,我可能就真的要变成一只鸟了,瑞文烦躁地想道。
在这个被污染的鬼地方,自己的嘴似乎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直觉告诉他自己也不能在这个思觉错乱的鬼地方停留太久,只希望现实中的捷特能快点完事。
他用力甩出了丝线,借力跳跃至下一座屋顶,一脚踩到了一滩滑溜溜的绿色粘液,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圈。
天空上逐渐下起了蜡油一般的绿色雨点,闻起来有血和硫磺的气味。
黑漆漆的店铺中隐约传来了许许多多的交谈声,有关于鸡蛋和羊毛的话题,别针和丝巾的话题,编针和小鹅的话题,每一种都让人不明就以。自己像是待在一个小女孩胡思乱想的脑袋里,所有的思想还都被胡乱重组拼接过。
火蠊的节肢再次朝自己砍了过来,瑞文并不恋战,直接用双手扯起一道交叉的网,转移至下一座建筑顶端,有个声音立刻在楼下的店铺里尖叫起来,就像牙医的电钻一样刺耳。楼下的阴影们用哮喘病人般的声音杂乱地念诵起了一首诗歌:
“狮子和独角兽正为王冠而搏斗
他们厮打着从城的这头到那头
有人给他们白面包,有人给黑面包
有人给葡萄干饼并敲鼓赶他们走!”
瑞文并不确定这首诗里究竟讲的谁是谁,但声音刚落,街道上立刻响起了节奏古怪的敲鼓声。绿色的河水沸腾起来,从里面钻出了一只鲜绿色毛皮的狮子和独角兽,在河道中央嘶吼着,数只蒙着阴影的手将白面包和黑面包朝着河中撒去。
他避开因自己分神而欺近的“火蠊”的口器,在诡异的绿色天空下继续闪躲,太阳穴一阵隐隐作痛,精神污染似乎在进一步蔓延。
他突然看见,兔子像座小山般出现在了不远处。
那只白兔子的头部,均匀地分布着八只眼睛。
“我是谁?”小女孩的声音在脑海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羽毛!羽毛!”店铺内的黑影聒噪地尖叫着。
“有谁能告诉我?”
“有谁能告诉我......”声音越来越失真,慢慢变为了怪物般的咆哮。
兔子的八只眼睛突然同时流出了黑血。
天空霎时被色彩斑斓的黑暗覆盖。瑞文抬起头,发现那只不定型的怪物竟然也出现在了扭曲的梦者之屋里,那无数只空洞的眼睛直直注视着自己,腕足猝不及防地向自己袭来,将自己牢牢包裹其中。
不远处的“火蠊”遭受了相同的命运,被数根腕足给提到了半空中,不停咒骂挣扎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身形在怪物腕足的碾压下迅速变形,节肢解体,最后直接破碎,身体变成了宇宙碎屑般斑斓不定的粉末。
不,肯定不止如此!
这种由生到死的性态转换完全超越了自身的理解,超出了视觉的负荷,在认知中被滤化成了可接受的过程。
在他的认知中,“火蠊”的意识“死”了,比死还要彻底,不可能再出现在任何地方。
那,他自己呢?
腕足中分泌的粘液自每一个孔洞侵入体内,自己不能呼吸,仿佛也不再需要呼吸,一切强烈的感受扭转着,再次化作无穷无尽的失重。
耳边突然传来了巨响,随之而来的是由后脑袭来的巨大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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