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雨，淅淅沥沥，如丝如绵，从天际飘落。
镇子被一条小河从中间穿过，伴随着午时升起的袅袅炊烟，蒙蒙烟雨，远远望去恍然笼上了半抹青纱。
啪嗒啪嗒。
伴随着泥尘溅起，一个小小身影撑着油纸伞出现在这朦胧的细雨之中。
才下石桥，入了窄巷，就见这小小身影熟练的跑到一处小院前，不客气的竖起小手敲着门上的铜环。
“顾长风，顾长风，快开门，快开门。”
寻声，稍许之后，门内响起一声懒散的回应。
“来了。”
院门打开，一位穿着单薄衣衫的少年出现。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皮白净，眉眼之间没有半点锐气，反而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慵懒之色。
打着哈欠，顾长风侧过身子拉开木门让门口的身影进来。
等入了小院，小小身影这才收起油纸伞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
这是一个小姑娘，看着莫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眼神明亮，身高勉强够到少年的胸膛，乌黑亮丽的头发被一根红绳系成两颗圆髻束在两侧，随着脑袋一晃一晃。
小姑娘名叫秦悠水，是镇上渔民的女儿，从小和顾长风一起长大，两人的关系可以用青梅竹马来形容。
“顾长风，你是猪吗，都什么时辰啦，看你这个样子刚刚睡醒吧？”
对着明显才起床的少年扮了个鬼脸，秦悠水不等顾长风回应，驾轻就熟的提着食盒往屋内走去。
…………
天在下雨，地有积水，跑过石桥小巷，小姑娘的绣花布鞋早就被雨水打湿，即便打了伞，此时身上也沾了些许雨点。
顾长风给她找了双干净的布鞋，又将屋内的火炉烧热。
“算你还有点良心。”
看着这一幕，小姑娘哼哼的一声，随即伸手接过不合脚的布鞋，浑不在意的将自己的绣花鞋脱下，然后垫着小屁股将小脚放在火炉边烘烤。
炉光里，小姑娘的小脚丫白的像块暖玉。
“娘今天做了红烧鱼，可好吃了，真是便宜你了。”
顾长风坐在桌前，此时已经打开了秦悠水带来的食盒。
果不其然，一条香味诱人，还冒着热气的红烧鱼映入眼帘。
镇是江南小镇，伴江而生，河路交错，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镇上的居民大多也以捕鱼为生。
“顾长风，你这个日子也太舒服了吧，天天睡醒吃，吃完睡，偏偏娘还说你是有本事的人。”
在少年大快朵颐之时，火炉边的小姑娘又开始了日常的碎碎念。
“娘说你现在是举人姥爷，哪能自己亲手做饭，以后那可是要当状元公的人。”
“娘还说，等过几年，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做你的小媳妇，呸呸呸，谁要给你当小媳妇啊，气死我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将小手握成小拳头，恶狠狠的在空气中挥舞了两下，想要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豆蔻年华的少女，哪怕对于情爱一事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但是言及自己的婚事，总归是有些矜持和羞怯，不过以她和顾长风的关系，秦悠水也不在意在他面前露出这娇蛮的一面。
反而是顾长风听到这里，抬起一丝眼帘轻笑道。
“也是，你这么小，谁愿意娶你当小媳妇啊？”
秦悠水：？？？
扭头鄙夷的看了一眼满脸懒散的少年，秦悠水语气不愤。
“你还是看看自己的样子吧，整天躺在屋里什么都不干，能有什么用处？”
“这么廋，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赶紧吃你的饭吧。”
打闹两句，小姑娘望着屋外昏暗的天幕，神色突然又变的忧郁起来。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
“这些天娘亲都不敢出江打鱼了。”
“魏伯伯说，这是江里的龙王爷生气了，所以才让这雨一直下不停的。”
“难不成神仙也会有烦劳吗？”
“顾长风，你见过龙王爷吗？”
顾长风不作回应，小姑娘就自顾自的碎碎念着。
“对了，你记得多穿点衣服，看你穿的这么少，别着凉了，要是生病了，还得我来照顾你，我才不想来呢。”
小姑娘的语气总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只不过坐在小凳上悠哉的晃悠着自己小脚的闲适模样，多少让她的言语缺少说服力。
顾长风也只是笑笑不管，继续埋头吃饭，心中却在微叹。
龙王爷啊……
他倒是确实见过。
青江龙女，便是青江两岸居民所说的龙王爷，神异也，貌为少女，年龄不详。
一月之前，顾长风有幸见过一面，自此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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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将食盒中的饭菜消灭干净，秦悠水便手脚利索的收拾了桌子上的残骸，提着饭盒就准备回家了。
“大懒猪，我走啦。”
原地留下一个鬼脸之后，小姑娘换上了自己湿透的布鞋，打着油纸伞冲进了雨幕之中。
雨幕逐渐变大，镇上的景物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透过飘渺的烟雨，少年看着撑着油纸伞的小小身影消失在了巷口转角处。
秦悠水的家不远，过了小河旁边的石桥就能到了，顾长风倒是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少年站在大门前，望着天边恍若无穷无尽的雨幕，仿佛一重重无法破开的枷锁，彻底隔绝了整片天幕。
无风亦无雷，天水共一色。
…………
悄然之间，夜幕降下。
坐在书桌前，顾长风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一旁的蜡烛被惊堂而过的夜风吹的明灭不定。
见状，少年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的伤势恢复了？”
一言落罢，一张清冷的少女脸庞就这样在少年的身旁缓缓浮现，从无到有。
这颇为惊悚的画面，落在顾长风眼里，却只是让少年有些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她拥有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眸，透亮的像是天底下雕刻打磨最完美的翡翠玉石，脸上的神情淡漠，精致的眉眼间又带着几分威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