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达亲眼目睹了梁军水师的覆灭。
最后一艘梁军战舰突破了唐军两路水师的夹击,一路逃向鄂州城方向,而唐国四艘战舰则紧追不舍,在距离鄂州城不远的江面之上,终于将其拦截住。
在刘信达的眼皮子底下,一场短促的水面战事迅速开始,又转眼结束。当这艘梁军战舰被一左一右夹住之后,一切便已经注定。
桅杆上的梁军旗帜缓缓落下,取尔代之升起了大唐的战旗。
很显然,这艘梁军战舰最终投降了。
或许是江面上的唐军也看到了岸边的这支骑兵,其中一艘径直驶向了这边,在距离岸边百余步的时候,眼尖的刘信达的骑兵已经看到了船上的投石机蓄势待发,而一架架强弩那铁灰色的箭头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闪着让人心悸的光芒。
刘信达有些失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的亲兵猛力一掌拍在他的马股之上,大叫道:“大将军,走!”
战马昂头嘶鸣了一声,奋蹄疾走,一行骑兵迅速离开了河岸,则战舰之上呼啸着的石弹亦在稍后飞了过来,将他们刚刚立足的地方,砸出了一个个的深坑。强弩掠过,一蓬蓬的青草被截断,最终呛的一声深深地扎进了泥土之中。
刘信达没有想到仅仅就是一次战斗,他极其倚重的水师,便全军覆灭了。没有了水师,则意味着长江被唐军彻底控制在了手中,更为重要的是,唐军可以毫无顾忌地用兵而不用担心来自水面之上的袭击。
一支水师,意味着他刘信达可以充分利用其投射能力在任何地方对唐军形成威胁,以缓解鄂州城的压力,但现在,他便只剩下了固守鄂州一途。
其实现在对于刘信达而言,最好的出路,并不是固守鄂州城,而是当机立断,立即撤退。趁着现在他还能走,趁着应城,安陆,广水这些地方还掌握在梁军手中。
唐军要攻击鄂州,肯定会先拿下应城安陆这些地方,彻底切断鄂州与梁军方面的联系,将鄂州变成一座孤城。然后才会对鄂州展开进攻。
但刘信达却偏偏不能走。
固守鄂州城是一条死路,他刘信达却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在这条绝路之上愈走愈远,一直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坐在书房之中,刘信达再一次打开了来自长安的一封信。这是朱友贞亲自写来的,不是诏旨,而是一封私信,用的也是朱友贞的私印。
这封信,他看了很多遍了,信纸上满是汗渍,不少的地方,都印上了黄斑。再一次看了一遍之后,他长叹了一声,将信纸揉成了一团,随手扔进了一边的纸篓之中。
在信中,朱友贞花了很长篇幅叙述了他们之间的情谊,说了他的家人如今在长安受到了特别的照顾,一切都很安好。让刘信达尽管放心地在鄂州作战。他知道现在刘信达面临着很多困难,但鄂州地理位置重要,只要鄂州城存在,便能牵制住柳如烟,钱彪,甚至还能牵制住荆南地区的唐军,能为大梁分担不小的负担,减轻长安城的压力。
总之一句话,鄂州城,守得越长久越好。
刘信达知道这封信的意思。
所谓的长久,就是直到他刘信达死为止。
他无路可退,只能尽一切心力守住鄂州城,不仅仅是为了大梁,也是为了他刘信达活得更长久一些。而他刘信达只要活着,他的家人在长安便能享受荣华富贵,一旦他死了,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一个死人,是不会有太大价值的。即便是朱友贞为了不让其他将领寒心,仍然厚待于他的家人,可是这仍然是不会太长久的。
人都是有忘性的。
“来人!”他坐了下来,“让刘海青来我这里。”
盏茶功夫之后,壮武将军刘海青匆匆到了刘信达的面前:“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如今城内士气如何?”刘信达示意他坐下说话。
“如今城内粮食伫备充足,军械装备也充分,大将军又大把的金银赏赐了下去,士气尚可。”刘海青道。
“如今我们也只剩下用金银来激励士气这一条路可走了。”刘信达苦笑起来:“城里还有几个大户,找个机会,把他们抄了。”
坡刘海青一楞:“大将军,这剩下的几家,对我们一向恭顺。”
刘信达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但我现在更需要他们的钱财,这些人再恭顺有什么用?还不是把大把的银钱埋在自家的地窖里抠抠索索?”
“这些人还是有一定的势力的。”刘海青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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