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坞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柳成林脸色铁青地站在残破的坞堡堡墙之上,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袭击就发生在李泽成亲的当天,也就是柳成林大摆宴席的这一天,在他正与同僚们商议彻底拿下瀛州最后那些顽抗的坞堡之时。
这不谛于是一记狠狠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打得他火辣辣地疼。潘氏主屋那高高的望楼之上,一幅长长的白幡从上面垂了下来,腥红的大字格外的刺眼。
“贺李泽大帅新婚大喜!”
李泽大婚,卢龙人送礼了,不过他们的礼物是鲜血和尸体。
潘家坞只是一个不大的坞堡,堡塞里居住着数百户人家,在李泽拿下瀛州,柳成林大军进bī)的时候,潘氏家主潘凤自知无法抵抗,当即便举坞投降。
之后,柳成林在这里驻扎了一百名士兵,义兴社也在这里派驻了十名社员。
但现在,这些人都死了。
他们的遗体已经找不到了,只剩下了脑袋,在坞堡之外,被垒成了一个京观,潘氏家主潘凤的首级被摆在最上面。
柳成林久久地凝视着那个带着恐惧的死不瞑目的首级。他曾承诺过保证潘凤一家的安全,但现在,这些都似乎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潘家坞的几百户人家全都不见了,他们应当被卢龙人掠走了,柳成林可以想见,这些人接下来定然被卢龙人拿来作为现说法的证人,在瀛州制造更大的恐慌,动摇武威节镇在这里的统治。
卢龙人统治瀛州快二十年了,瀛州人已经习惯了他们的高压,心惯了他们的凶狠,再加上这一件事,只怕等到消息传来,整个瀛州人心惶惶是不可避免的。
咚的一声,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残破的坞墙之上。伴随着这一拳落下,面前的一大块被烧酥了的坞墙摇晃了几下,轰然倒了下去,一边的柳长风吓了一跳,一把抓着柳成林就往后退了几步。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柳成林提着他的红樱枪,大步向下走去。
跟随柳成林一路前来的深州刺史杜腾一把抓住了柳成林,道:“柳将军,冷静一些,将不因怒而兴兵,你眼下怒火攻心,缺乏一个将领最基本的冷静,此时不宜出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请柳将军三思而后行。”
柳成林的脚步微顿,转头看了一眼杜腾,杜腾却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松。
“此仇不报,士气何以维系?瀛州人如何看我们?只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此刻,孙志也走了过来,道:“成林,杜刺史言之有理,对手悍然来袭,必然会有相应的后手,此时我们还没有做好大举进伐的准备,贸然出击,对史家坞这种大型坞堡是没有办法的,说不定还会中了他们的圈,就算他们没有圈,我们这样打过去,也只能隔靴痒,徒然让敌人看笑话。到那时候,反而更伤士气。”
杜腾是老军务,而孙志虽然带兵打仗少,但以前也是常年在横海节镇幕府做事的,相比之下,他们更加冷静一些。
柳成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在哪里僵立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
走下坞堡残破的城墙,柳成林走到了那个仍然立在那里的京观面前,单膝跪地,右手猛敲左盔甲。
“兄弟们,别走太远了,且看柳某为你们报了仇,再过孟婆桥,再喝孟婆汤。”
站起来,别过头去,挥了挥手,一队卫士小跑着上前,开始收敛这些首级。坞堡之内,搜寻的士兵也正在一队队的出来。
远处,李德率领的游骑兵也正自归来。
李德翻下马,走到了柳成林的面前,抱拳一揖道:“将军,袭击潘家坞的不是单纯的骑兵,而是步骑混杂,但那些步卒很显然也是骑着马或者骡子、驴等过来的,随也携带了一些简单的攻城工具,潘家坞这样的小堡,抵挡不住。这也是他们来得如此迅速,撤退也极快的原因所在。”
“来自史家坞吗?”
“只可能来自史家坞。”李德道。
柳成林点了点头。
“柳将军。”城内,带队搜索的包慧提着一包东西走了过来,来到柳成林的边,将手里提着的包袱摊开,是一些羽箭,破损的盔甲,以及断刀断矛之类的物事。
“来袭的不是史家坞的那些乡兵,而是卢龙人的精锐军队。”包慧翻捡着地上的这些物事,“史家坞虽然得到了卢龙人在军事上的支援,但他们的武器,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自筹的,制式武器只占一小部分,但我们坞内和坞外搜寻出来的这些残破的兵刃,清一色的全都是卢龙制式兵刃,并没有看到史家坞乡兵们所使用的那些武器,所以可以确认,来袭的,是卢龙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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