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嘶力竭的悲鸣,响彻在这片静止的天地之间。
侯玉端声音里的悲恸,令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动容。
只有半空中的南药师佛尊和无心道尊,跟其他人不一样,也不知他们是司空见惯,还是因实力太强,心中没有多少普通人的情感,眼中并无多少动容。
“三品妖魔,肉身不灭,当年所谓莫云子挥手斩血魔,只不过是借神朝印记,镇压其肉身,禁锢其灵魂,大抵是莫云子也知道这血魔迟早有一天会卷土重来,所以取了血魔的万年血树心,炼了血昭、血阳、血影三柄灵剑,为的就是今天。”
“莫云子大师一千三百多年前就能算到今日,心系天下,可敬可叹,可敬可叹啊!”
“遥想当年神朝的那些重臣元老,无一不为我人族千秋大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今,哎……”
无心道尊一边感叹,一边将目光投向梵音上师身后的魔教大能,似乎是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可惜对方那一身黑袍严严实实,他根本就看不清楚。
而全场的焦点,侯玉端,此刻正搂着红姑娘,看着她的生机,不断从三柄灵剑造成的伤口处流逝,眼神里满是惊惧和惶恐。
他疯狂的调动自己的气血,不断地输入红姑娘的伤口处,似乎是想要给她维持生机,只可惜他的武道修为才聚煞境,如何能挡得住一尊三品妖魔的生机流逝。
除了最开始的那个“不”字,侯玉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无声的流泪,一个劲的想要救红姑娘。
哪怕知道自己发挥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哪怕气血的流逝,让他的武道修为从罡气境跌落到开身境,哪怕红姑娘的本体,那尊绵延千里的偌大树身,已经顺着万千藤蔓,逐渐在化作灰烬……
尽管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可他依然不愿意放弃,漫天的树藤从千里萎缩到八百里……五百里……四百里……两百里……百里……
本体的萎缩,让红姑娘气息愈发低靡,正搂着她的侯玉端,因内心的惶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在害怕…………
红姑娘轻轻伸出手,为侯玉端擦拭脸颊两旁的泪水,她脸上没有半点濒死的恐惧,反而是在看到侯玉端紧张惶恐的神色后,心中微微升起一丝得意,嘴角甚至还泛出一丝甜蜜之色。
“玉郎不是说,要让我化解执念,平息怨恨么?”
她面色温婉如水,眼睛里也满是淡然,一边用手轻抚侯玉端的脸庞,一边缓缓开口,语气轻柔到了极点。
“玉郎既知妖魔因世间生灵仇怨而生,便知亦会因仇怨消解而亡,妾身心中若无执念怨恨,又何以为生。
自相识这半年来,玉郎三番五次劝慰,望妾身能息心向善,玉郎可知,你的那些行为其实与杀妾身无异。”
红姑娘脑海中浮现出此前与侯玉端相处的时光,想起他不厌其烦的劝自己放弃仇恨,弃恶向善,顿时嘴角微抿,露出一丝绝美的笑意。
侯玉端听到这些,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心里变得更加愧疚,低头凝视着怀里的红姑娘,无声的哽咽。
“其实,妾身爱上玉郎的那一刻,心中早就没了恨,可为了能继续长伴玉郎左右,妾身只能继续去恨……”
侯玉端苍白的脸色又添上一抹殷红,剧烈的心理波动让他体内为数不多的气血,再度喷涌上窜,气息更加萎靡,神情更加悲苦,甚至身体也有些站不稳,开始在半空中踉跄。
红姑娘的万年槐树本体,寸寸消融到只剩下她这具身体,又过了片刻,她的力量彻底消散,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逐渐恢复成了田红璐的模样。
她的脸开始皲裂,裂痕逐渐延伸到脖子,身体各处,就像是即将碎裂的瓷器,有些骇人,却又有种诡异的美感。
“玉郎,我想……最后……再听你读一次夫子的邶风·击鼓!”
“好,好,我读,我现在就读。”
看着红姑娘逐渐开始支离破碎的身体,侯玉霄强忍着想要抱紧的冲动,不敢太用力,只能颤抖着轻轻的搂着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从开口之初,侯玉端的声音就已经完全沙哑,等他念完三句后,发现怀中的红姑娘的半边身子,都已化为灰烬,顿时泣不成声,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开口念下去了。
红姑娘等了许久也没能等来最后一句,直到肉身彻底化为灰烬,她的右手依然还恋恋不舍的放在侯玉端的脸颊上。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天地间传来一声叹息,侯玉端察觉到自己脸颊上,红姑娘的手也彻底消失,顿时身体一震,意识到红姑娘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他苍白的脸上,再度涌出一抹不正常的殷红。
他双目的泪水早已流干,此刻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
他张着嘴想要喊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s
他抬头凝视着漫天的灰烬,神情已然呆滞……
侯玉端在半空中,空洞无神的双目,就这么站呆呆的凝视着漫天的灰烬,一直过了数十息,不堪重负的身体,再也无力继续维持他滞留在半空中。
一股眩晕涌上脑海,侯玉端双眼一黑,身体终于脱力,倏然往地面掉了下去。
一道青衣身影从地面飞速冲上半空,接住了侯玉端。
侯玉霄将侯玉端背在自己身后,用真气感知了一下他身体的情况,顿时面色阴沉,足足沉默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怒视着面前的纪衍之,声音低沉道:“为何要离间我们兄弟?”
红姑娘死后,纪衍之也散去了自己的丹心神剑,他本也是强弩之末,此刻肉身尽毁,剩下的灵体也在缓缓消散,明显也是在奔赴黄泉的路上,离死不远了。
可即便如此,侯玉霄还是想要问个清楚。
他刻意离间自己和老五两人,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可惜,纪衍之只是神色平淡的低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显然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看着自己灵体缓缓在消散,纪衍之的脸上并没有惧怕,反而是露出解脱的神色。
他怀着对妹妹红灵儿的歉意,足足活了一千多年,心里的内疚,与对儒道的执著,可以说,让他每日每夜都生活在痛苦与煎熬之中。
若不是对儒道的坚持,让他始终心系苍生,还想为这纷乱世道中的百姓,再多做一些贡献,他早早就去死了。
死亡,于他而言,就是一种解脱。
“我本该死,苟活一千三百多载,实属不得已。
临死之前,能给我儒门留下一颗这么优秀的种子,上天待我红秀夫已经不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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