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兑现自己此前对降卒的承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被俘的十几万叛军知晓此事,他是朝廷的亲王,能够代表朝廷,他的作风就是朝廷的作风,得让这些被俘的叛军知道朝廷多有仁义,绝不会亏待为大唐出力卖命的士兵。长生抬手示意降卒站立起身,随后转身向东,冲席地而坐的被俘叛军高声说道,“尔等目无王法,忤逆谋反,实属大逆不道,罪大当诛……”不等长生说完,被俘的叛军就开始惊呼聒噪,只道先前已经答应他们只要放下兵器就能保全性命,此番竟然出尔反尔。“肃静!”不远处的释玄明催动灵气,施出了佛门狮子吼。狮子吼不同于提气发声,声传四野,震荡心神,一声肃静过后,整个战场鸦雀无声。长生继续说道,“朝廷向来正大光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尔等为虎作伥,对抗朝廷,实乃死罪,但眼下正值朝廷用人之际,便暂留尔等性命,容尔等戴罪立功,以赎己过。”由于战场上降卒太多,长生每说一句话都会停顿一段时间,以免众人听不清楚,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只要稍作停顿,战场上的降卒就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见此情形,长生怒气陡生,“再有人窃议发声,即刻诛杀降卒,一个不留!”如果敬酒好使,罚酒也就不会出现,正是因为敬酒有时候不好使,所以罚酒才有存在的必要,听得长生言语,整个战场上瞬时死寂一片,鸦雀无声。长生随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挑眉冷视众人,此时战场上的降卒已被吓的亡魂大冒,别说低声说话了,便是放屁都不敢。长生一直不说话,降卒就一直紧张,因为在他们看来长生此时已经动了杀机,之所以一直不说话就是在等着有人不知死活,触其霉头。足足几十滴水的工夫,长生都没有说话,由于过度紧张,战场上的降卒无不满头大汗,此时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无知无畏,蹦出来叫嚷挑衅,进而连累了自己。好在不知死活的人并未出现,等了良久长生终于再度开口,“尔等当时刻牢记,尔等曾经助纣为虐,反叛朝廷,此时皆为戴罪之身,日后若敢违抗军纪,消极怯战,当数罪并罚,斩首灭门。”长生故意将灭门二字加重语气,不是每个人都吃敬酒的,不识抬举的大有人在,吃硬不吃软的人也远比吃软不吃硬的人要多的多。长生随即又道,“但尔等也并非没有出头之日,只要听从号令,勇敢作战,立下军功,便可抵消前罪,若是屡立军功,当累功擢升,封侯拜相,光宗耀祖。”长生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释玄明,释玄明会意,再施狮子吼,“王爷训话,你们记住不曾?!”听得释玄明言语,战场上的降卒这才出言发声,由于胆怯羞愧且无人引领,回应之声便多有杂乱。长生本想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一事,便再度提气发声,“内兄张善真人乃上清天师,而今官拜太师,统领三军,先斩后奏,生杀予夺。”只要长生开口,降卒便不敢说话,而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连出声应答都不敢。将该说的说完,长生这才转身离场,他并未领兵统帅,之所以越俎代庖出言训示,主要是为了让降卒摆正自己的位置,任何人犯了错误都要付出代价,这些降卒自然也不例外,天下没有干了坏事儿还能逃脱惩罚的好事儿,这些降卒手上大都沾了新军士兵的鲜血,别以为打不过投降了就能彻底免罪。而这些话也只能由他来说,因为他的名声不好,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些话由他说出来,能够更好的震慑降卒,如果由张善说出来就达不到这种效果了,一来张善虽然恩怨分明,却极为仁善,而坏人往往不怕好人。再者张善是上清天师,有些话说出来有损他的天师形象。至于最后一句话则是直接表明了张善与自己的关系以及朝廷所赋予张善的权力,得明确告诉这些降卒张善是自己的大舅子,而且张善权力极大,他们的死活只在张善一念之间。待长生离场,张墨快步迎了过来,虽然没有说话,却冲其投来感激眼神,因为她知道长生先前训话并不是在耍威风,而是在背黑锅当坏人,将好人留给了张善来做,经他训话过后,张善能够更容易的收编驾驭这些汉中降卒。大头等人此时已经将抓回来的叛军将校交由己方看管,长生和张墨走在前面,大头四人相距三丈,跟随在后。长生此时浑身是血,脸上也多有血污,张墨握了帕巾在手却并未上前为其擦拭,虽然她很想那么做,而且二人名分已定,但她终究是道门中人,不愿在人前显露出小儿女姿态。战场离己方军营不过四五里,若是换做平时,长生定然会与张墨步行回营,但他此时实在太过疲惫,而且身上有伤,远离战场之后便翻身上马,与骑乘战马的张墨策马前行。回到己方营地,李中庸和陈立秋正在营门外等候众人,张墨率先下马,快步上前冲二人郑重道谢。“哈哈,别谢我们,”陈立秋笑指长生,“要谢就谢他。”见长生皱眉四顾,陈立秋猜到他在找巴图鲁,便摆手说道,“别找了,老毛病又犯了,帮厨子杀猪宰羊去了。”长生点头过后上下打量着李中庸和陈立秋,李中庸知道他在确定二人是否受伤,便出言说道,“先为四位将军疗伤,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没事儿。”长生再度点头,张墨随后引带众人进入营地,自水源处清洗各自身上的血污。长生等人原本是想去河北道的,随身都带了换洗的衣物,简单的梳洗过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张墨早就为众人安排好了住处,直接腾出一处能住十几个士兵的军帐,长生五人以及李中庸和陈立秋都住在一起。行军打仗,随军大夫和药物自然少不得,众人受的都是外伤,也不用长生亲自动手,两名随军大夫分头忙碌,为众人敷药包扎。虽然大获全胜令众人多有兴奋,但众人实在是太累了,躺下之后也并未多做交谈,很快在营中宰杀牲畜的叫声中昏昏睡去。长生已经数日未眠,加上身心俱疲,睡的很沉,大头和释玄明等人亦是如此,大头先前自长安忙着熔铸银锭,而释玄明等人则是千里疾行,自遥远的河北道赶过来的。众人本想大睡一场,好生歇息回神,不曾想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吵醒了,吵醒众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巴图鲁,虽然行军锅先前被砸毁了不少,却并不是一口也没剩下,巴图鲁直接端了一口大锅进来,里面是满满一锅羊肉,行军锅比百姓家里用的铁锅要大很多,这口大锅里至少也有两百多斤羊肉。巴图鲁放下铁锅就大呼小叫的喊众人起来吃肉,相较于吃东西,众人此时更想躺卧休息,但是奈何巴图鲁不依,拉完这个扯那个,直至将所有人全部折腾起来方才作罢。先前决战巴图鲁也没闲着,众人都在歇息,只有他还在忙着为众人整治饭食,想到这些众人哪里舍得埋怨他,只能强打精神,接过他递来的羊肉。羊肉并未剔除骨头,而是连骨头一起炖的,人手一块儿,大小不一,巴图鲁虽然浑噩,却也不是不通人情,他知道释玄明和余一吃荤,给他们四人的全是羊腿,给长生和李中庸陈立秋的则是整扇的羊排,而自己则抓着个羊头在啃。起初众人不曾回神,吃的多有勉强,但后来逐渐回过神来,便来了食欲,巴图鲁不怎么会做饭,但他来自漠北草原,很会炖肉,炖的羊肉全无膻气。到得这时,众人开始谈论先前的战事,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换成谁都会高兴,此时若是还压抑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就不是生性沉稳,而是端拿造作了。俗话说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众人都是明眼人,都知道此战己方众人起了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的巨大作用,因为新军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而且叛军不管是兵力还是紫气高手都成倍于我方。这一仗所有人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之所以如此高兴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为公,此战过后己方兵力翻倍,而且汉中富庶,短时间内军需可以自给自足。二是为私,此前不管是大头四人还是巴图鲁三人,心中都多有惭愧,因为朝廷对他们多有优待,而他们对朝廷的贡献则不多,所受封赏主要是受益于长生,此番众人力挽狂澜,也算让长生给了朝廷一个交代。就在众人兴奋交谈之时,长生却抓着那扇羊排神游天外,而今决战已经结束,接下来张善等人就要收编叛军收复城池了,而己方众人也要各自离去了,他在想找个什么理由能顺理成章的在这里滞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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