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荣迷迷瞪瞪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懵懂中,之间院子里灯火大亮,驿长正在与几人说话。
当中一人身高中等,身材清瘦,一幅大唐士子的打扮,唐巾,长袍,留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腰间挂着一把横刀。
见驿长那神色,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估计此人大小也是一位官员,只得小心伺候着。
“…孙秀荣…”
孙秀荣正欲关上窗户继续睡觉,却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中竟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下他的睡意全无,想了想,还是穿戴整齐推门出去了。
那驿长一见他便笑道:“正好,省得我去叫门,孙郎,这是疏勒镇镇守使府屯田使下面的田曹参军,封常清封参军,他正要去葱岭守捉城,还专门是为你而去的,这下你等好好说说,我先去补觉了”
等驿长走了,孙秀荣不禁仔细打量其这位历史上的名将封常清来了,可眼下的他一幅文官打扮,浑不似一位大将军,何况与他所遇见的那些称得上将军的人相比,其貌也太不扬了,倒像一个落魄的寒碜师爷。
“咳咳”,封常清轻咳一声,让孙秀荣顿时意识到此人虽然眼下只是一个田曹参军,那至少也是一个七品左右的官员了,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赶紧行了军礼。
“原葱岭守捉城府兵后代,现于阗军胡弩镇府兵孙秀荣见过封大使”
所谓封大使,那时恭维的话,他隶属于屯田使,自然要往上拔一下称呼。
没想到封常清没有理会这些,却问道:“于阗军,胡弩镇?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秀荣也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你等官员之间的事与我何关?”
嘴上却说道:“不知封大使找在下有何事?”
封常清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油嘴滑舌,我是田曹参军,叫我封参军也就是了,你如何要去胡弩镇?”
孙秀荣只得说道:“前不久在宵禁时犯了规矩,正好被边中丞遇到了,这不……”
“原来如此”,在眼下的安西之地,能够称得上中丞,又姓边的只有一人,作为安西的老人,封常清自然知晓,他也盯着孙秀荣看了看,“葱岭守捉使报上来的文牒,说是你用新的法子、新的农具首先在葱岭一带耕种,且收获不菲,还让守捉城今后不用再向疏勒镇要粮了?”
孙秀荣心想:“这大唐的办事效率也实在太低了吧,他是屯田使下面的人,而屯田使基本上是不管事的,实际上管辖整个疏勒镇屯田事务的也就是这位田曹参军了,眼下看样子是在接到守捉城的文牒后前来核实的,原本想这文牒应该到了长安,没想到还在疏勒镇打转”
于是说道:“是的,正是区区在下”
封常清瞧出了他眼中的不屑,却也没有怪罪他,而是突然向他施了一礼,“孙郎,对不住了,此事早就报到龟兹去了,但去年那段时间我去了一趟长安,这一去一来事情便耽搁了,而我不在,其他人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的,我抵达疏勒后一见到这份文牒便赶紧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孙秀荣知晓他的意思,无非是如果他能早来的话,自己兴许有了功名,调到了疏勒镇也说不定,也就不会遇到边令诚进而发生犯了宵禁的事。
他正想再说几句,封常清却先开口了,“既然有监军大使的均令,我也不敢将你再弄到葱岭守捉询问,这样,就在这里我问几句”
“参军请说”
“其一,你是如何想到文牒上说的那些法子的?”
“回禀参军,是这样的,葱岭守捉附近地势高、天气冷,一年下来无霜期……”
“无霜期?”
“咳咳,就是土地没有霜冻的日子,完全没有无霜期的时间最多三个月,另外还有两个月保不准,有时候也可以算入无霜期,大多数时候还是有霜期,加上高寒,种子播下去后或被冻死,或需要额外的时间才能发芽”
“在下便想到母鸡孵蛋一事,那鸡蛋也是在母鸡腹部的温暖下才孵化的,种子也是如此啊,于是便有两个可能,其一,在田地里添加草木灰,可以稍微阻住外面的寒气,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给播下种子的田垄上盖上房舍,当然了,简易的即可,无非是保温而已”
“于是,就可以将那两个月会或有或无的有霜期完全变成无霜期,有了五个月打底,就可以从容耕种了,有了适宜的温度,种子便能充分发育,就跟人一样,吃得好,穿得暖自然健壮一些…….”
孙秀荣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封常清身材细瘦,按照自己的理论,岂不是“吃不饱,穿不暖”所致,赶紧又轻咳一声,“当然了,这只是一般之理,凡事都有例外,还是说到这种地,以前,农户将种子播下后除了除草便几乎不管了,故此产量极低,一成的种子只能收获三到四成的粮食,此地土地贫瘠,这如何使得?”
“于是,在下便或讨取,或向居民收购,或自己到野外捡拾牲口粪便,在作物生长的关键几个时刻进行施肥……”
“城里每日不是有粪桶出入吗?”
“是的,不过区区五千人的便溺之物无法对付五万亩田地,最后还是要外出寻找,何况作物也不是每日需要施肥,但需要的时候又不够,于是城里的粪便大多数便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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