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都护府。
独孤修有些心神不宁地在长史府的院落里走来走去,眼下正是最为寒冷的时候,手如果放在外面没多久就会冻得僵硬,但独孤修只是在棉袍外面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双手也没有放在兜里,显见得是因为焦躁而产生了热意。
他已经得知朝廷秘密命令四部攻打碎叶军的消息了。
就是这个消息让他心神不宁。
一来这个消息朝廷并没有知会他,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把玩了,虽然他的女儿也养在宫里,据说准备封为静乐公主嫁给契丹大酋、松漠都督李怀秀,按说独孤修应该是与有荣焉,不过自从桑干河之役、东硖石谷之役两战之后,契丹与大唐实际上已成仇敌,嫁过去后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二来,怒皆部正在围攻单于都护府,而王忠嗣麾下的李光弼眼看就要彻底击败奚怒皆,眼下却陡然停住了,任凭怒皆部大军继续围攻,这样的战略意图也没有告知他。
“我是安康公主后裔,朝廷不会这么快抛弃我吧?”
独孤修将双手凑到嘴边,朝里面哈了哈气,然后有些泄气地叹道。
“由他去吧”
半晌,他有些丧气了,正准备回屋歇息,城外突然传来一大阵马蹄声,他这时才意识到:“就算没有孙秀荣,自己也不安全,城外的怒皆人还没退去,若是孙秀荣有个三长两短,我独孤一脉恐怕更加无足轻重”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气。
“快传都虞侯安重璋!”
安重璋,是隶属于单于都护府的都虞侯,前右武侯大将军安兴贵之子,眼下正在单于都护府担任都虞侯。
没多久,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瞧其面目,祖上多半是粟特胡人。
“参见长史”
“罢了,眼下情形如何?”
“长史,说来也奇怪,原本奚怒皆抵不过李光弼,撤回来后将本城四面围主、全力攻打的,眼下却将大军聚在北门,做出与我军对峙的态势…..”
“哦?可探查出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不过奚怒皆这么一做,倒是将其主力与黑城的突厥人之间形成了掎角之势,但无论如何,彼等眼下采取了守势是肯定的”
“难道是西面王节度那里有了进展?”
“不知,兴许是我等西南处也有东受降城,彼等权衡之下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都护府,干脆远远监视”
“不”,独孤修虽然不通军事,不过他却知晓一向极为强悍的奚怒皆在尚有战力的情形下是不会轻易撤退的,何况是采取彼等从未有过的“对峙”之势?
如此波谲云诡,是独孤修从未见过的,眼下他想要得到孙秀荣大军消息的愿望便愈发强烈了。
“重璋,既然如此,你可愿出去一趟?”
“去哪里?”
“去西边,寻找碎叶军的踪迹,孙秀荣是霫部大都督,而霫部是都护府直接管辖的,眼下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彼等踪影,按照之前的约定,眼下应该到阴山一带了,老夫委实放心不下,你带上虞候军,沿着黄河北岸驿道向西探索前进,若是遇到碎叶军,即刻回来禀告!”
“是!”
安重璋很快就纠集了大约五十名都护府精锐侦骑,打开西门后沿着驿道向西快速奔去。
而在都护府北面约莫十余里,也就是北魏曾经的都城盛乐城所在,怒皆部的大营却是喧嚣不已。
怒皆部本是契丹别部,并非八部之一,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了阴山附近,原本是大唐想用彼等来牵制突厥、铁勒诸部的,没想到十余年下来后他们越做越大,眼下不仅将后世呼和浩特、乌兰察布一带的奚部、霫部、契丹小部落全部收入囊中,还将此处聚在一起的铁勒部落敕勒部征服。
此后,其户数达到了几万户,竟然有了与周围大部一争雄长的能力。
怒皆部,实际上是留在营州附近草原地带的慕容鲜卑后裔,并非像契丹、奚、霫那样是宇文鲜卑的后裔,与宇文鲜卑不同,彼等倒是完全的游牧部族,既不通锻冶之术,又不通音律,倒是在骑射上不遑多让。
怒皆部现任首领本名乞个个,由于大唐将其认成“奚人”,而其部落又叫怒皆,他自己干脆就自称“奚怒皆”。
奚怒皆,今年三十二岁,眼下同样一脸忧愁地坐在大帐里沉默不语。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火盆,火盆里正烧着草原上冬季用来取暖的干马粪。
奚怒皆留着此时草原部族十分少见的头型,头顶的头发中间全部剃掉,只留出两边,后脑勺有一撮编成发辫,跟后世的倭人月代头颇有些相似,这便是慕容鲜卑一开始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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